RK的秘密

某个世界线上怪盗的成长故事

When The Smoulder Became A Blaze

BGM是The Glitch Mob 的 Fortune Days或者Starve the Ego, Feed the Soul自以为电音很适合描述他们之间的关系,在铺天盖地的冷漠与错位里挣扎的样子。

0.

“你想离开吗?”

雨怎么把记忆都变朦胧了。鲁比到现在都反感不明不白的东西——不是基于便于理解之类十分追求效率的考量,而是单纯的,在许多次不快回忆积累下造成的厌烦。倘若这模糊持续,厌倦甚至会演变成怒火烧灼内心——即使那时他对如此精致的情感还一无所知。如果说,这种捉摸不定的东西需要开启的契机,那一切都可以归去这句不起眼的话。

在鲁比眼里,这该算是个特别的时刻吧。

一块破旧的铁皮和树根纠缠在一起,在落差之间形成遮云避雨的棚盖,虽然容不下成年人,但高度恰好可供拉姆或者小孩站立。在棚盖投射的阴影下,小小的火堆照亮几个废弃电磁炉,一些可以满足最低生活需要的日常用品无须赘述,还有在湿气的侵袭下缩成一团的鲁比,沉默地用余光扫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。

整个世界被外面的声音连成一片,一切生灵在高压下同时尖叫的样子,叫人既恼火又无可奈何。拉姆敏锐的感知被这大雨击打得不知所措:巨大的噪音冲击着鼓膜和脏器,空气和地面上本来沉稳的魔法被来自高空的袭击疯狂扰动。感觉到自己的颤抖的心脏在胸室里不受控制地一再收紧,他抱紧膝盖,祈祷这场雨也快点结束。

这个时候这只拉姆和我们的主人公还没有相遇,因此他们的故事也无从展开。如此如此。我们从头讲起。

1.

诡秘可以充斥生活的方方面面。

早些年,不知道是什么人发明了用颜色区分拉姆的方法。哦,是了。有个混蛋学者写了本书。书中不仅聪明地用发色区分每种拉姆的外观,还特别附上了每种颜色相对应的性格。这可真是方便趁手得不得了!大家竞相应用此分类法。符合相应性格的种子从森林中被优先采集;拉姆商店的人将每种拉姆的的外观严格分类,以满足购物者对拉姆性格上的特别需求。定位为温柔可爱和调皮有趣的拉姆脱销得那么快,商家不得不再多找一些采集者,去森林里那些翻涌着远古魔力的地方冒险。前段日子不也有些人在森林失踪的报道吗?大肆宣扬了森林的危险和魔法的不可控,感兴趣可以翻出来看看,除了收效甚微以外,文章还蛮精彩的。

恐惧当然拦不住供需关系。谁不想要一只可爱到只能依赖自己的魔法使呢。稍微花一点钱就能从中心街的商城里买入,多种性格供人选择,而且法律规定你最多可以拥有四只!不同的四只,刚好是拉姆分类一书中所包含的种类数量。这些大概可以充分满足顾客平常得不到的心理需求了吧。

嗯?照顾不周,拉姆死在家中?尸体开始变黑发臭,环绕其四周的魔力逐渐消散。没关系!只要(在构成其身体的魔力彻底消散之前)带上拉姆的尸体,到当地教堂,神职人员就会用爱发电,复活你的拉姆,boom,爱的力量。吃小甜饼一样简单。

(近些天许多故意不救治拉姆的也有许多。如果能用一点钱就能买到一只新的嫩芽,又何必要多走两步,或者开车去教堂呢。)

作为一只体型只有人类小孩那么高的正常拉姆,鲁比自知自己当然永远只能是这个地方的二等公民。不过好笑的是他还要更特别一点。不同于其他拉姆,它拥有一头特别的黑发。而那本脍炙人口的书里没有任何一页,描述过黑色拉姆的性格。这事对鲁比来说这有好有坏:坏就坏在他从来不会在任何顾客的购物单上;积极点看,这也给他的主顾留有很多想象空间。

嗨,反正他也不吃命运那一套。自打被第一任主人丢进垃圾堆的时候,他就不信了。这世界上也根本没什么事可值得去信。在病痛里他肆意地想着,任凭冰冷将自己逐渐模糊的意识带走。

然而当他在垃圾处理场里一张冰冷的铁台上醒来时,他发现身上盖着一层破旧的薄被,他又感到了欺骗和不甘。只好灵巧地翻身下地,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散着臭气与用错的魔法腐坏的地方。

这般经历后,无论他对世界还保有多少希望,只有拉姆他实在是不想再做。但他也没办法回到自己出生的森林,那里的社会和生活和这里又是如此不同。前一任主人的生活方式像车轮碾过一片处女湿地,清晰肯定地烙进他的生命。一起读过的书,看过的戏,听过的音乐会,都让他的心智永远无法再与远古森林里的秩序接壤。

他几乎以为自己是个人了。

后来断断续续地又有了几任以猎奇新趣为重来接纳他的家伙,但没有一次长久。有人不喜欢拉姆自我意识太强烈,有人则只是单纯地厌倦了,他们需要更多刺激来生产更多的多巴胺。当鲁比做不到的时候,他就会被丢弃。

最后一次看到主人开始在网上浏览选择自己的第八个拉姆时,鲁比选择主动离开。

这一切都只是个可怕的错误。他地处一个为人而不是拉姆建立起来的文明,成为了以满足人的低俗欲望而精心设计出的商品。意识到这一点的他在建筑背面的巨大阴影里,因为恐惧而颤抖。

当时的采集员一定是夜盲。或者把他跟其他什么东西搞混了,才会带他回来,到这诅咒般的地方。他蜷缩着,在心中含恨地埋怨,情绪如潮水般涌起又褪去,直到被最真挚的本能控制行为令他抬起头看向云层。即使一切狼狈而辛酸,即使他知道未来会不断责骂自己的愚蠢,为什么没能鼓起勇气在垃圾间里等到一切结束,这个生命决定要活下去。

于是那时,他独自在那,在墓园附近的某个废旧车皮下,用自己打工得来的东西勉强度日。也没有太坏,只是拉姆的感知太敏锐,食物又昂贵。他到不了远方,但只能用这种方式来逃离一个不友善的文明,妥协中以求安身。

他在这没有太坏的日子里安度了一阵。

2.

最受鲁比喜爱的住处就在那绿油油的墓园附近。灰色墓碑深浅不一,岩壁一样裸露在外,反倒是草地像是被打扰了。在这里,他可以国王般挥霍自己的无所事事,不受打扰地以小时为单位计数来发呆。人类概念里的墓地满载亡者生前的意愿情感。从前在人还对死亡缺乏医疗认识的时候,出于恐惧或只是思寻本质,他们在脑海里勾画死亡的图景,最终居然化为头脑中墓地这一集合概念。无论缘由,人似乎对于自己构建起的庞大幻想总是敬而远之,生怕贸然接触会证明了什么似的,给喜欢清静的鲁比行了个方便。除了偶尔送葬的队伍会抬着乌黑棺柩经过,从遥远山坡上传来一阵悠长的笛音和几声低沉的啜泣,一切安详沉静得正如鲁比想象中的样子。

和一切其他拉姆一样,鲁比也天真得无药可救:他以为自己会这样下去直到自我的终结,而鬼知道那是哪一天,魔法结构崩塌?他懒得去想。泥坑里的鱼在呼吸时会担心干涸吗?也许担忧是应该,是当然,但这对没有未来的生物来说太过奢侈无聊,比地平线上的烟火声还来的遥远。他只想习惯这种无可选择但又勉强维持尊严的生活。改变发生得毫无征兆。

这一天的送葬队伍没什么不同。天空雨云低垂恰好应景。鲁比从庇护所里走出,坐在一旁的高地上吃干硬的拉姆饼干,目光随意扫过墓园里雪白的小教堂和盖着黑纱的灵车。水松华盖长青,全然不管阴郁的气氛,茂郁地挺拔着,比送葬的脸是好看的多。

心情大明。鲁比颠着步子,决定在这片云挤出雨来之前到庄园的城区走动。用人类的话说,就是“赚点面包”,他赚的则是奇形怪状的拉姆食物。尽管形状颜色花哨满足人的视觉感官,但味道却千篇一律,想来确实和人类的面包类似。

就这样沿着他还算熟悉的路一直走,从市区边缘没花多少力气便到了沿湖小镇。这地方偏远,舒适,离墓园相对较近,老板雇人从不问东问西,是鲁比目前最中意的打工场所。一如往常,他的目光在经常打工的几个地方多作停留,注意搜寻哪个摊子前面还挂着招收拉姆的招牌,好绕道后门和老板打声招呼。

只是今天的小镇热闹反常,鲁比厌烦地看着摊铺前人群一团团聚集又散开,故意似的阻拦视线。鲁比左右摇摆地换视角几次之后,他不得不从视野较好,光滑平整的大路上偏离,呲牙咧嘴地用那双光脚踏着小路上凸起的彩色石头向前。

就在鲁比想着如何和老板娘问好时,突然一股力量将他提起。鲁比眼看自己的双脚不受控制地离小路渐远,双手赶忙伸向背后想抓住些无名力道的线索。他抓住了男人的手。

“是鲁比吧?这不是鲁比吗!”

从鲁比身后传来一句简单的话,里面透露出的油然快乐让鲁比的心骤然沉入深渊。他试图规避的一切突然卷土重来,海啸般将他辛苦建立起的存在吞噬。他绝望地发现自我的建立是如此脆弱不堪,可以轻易被否定被驱逐。

男人没把提着的鲁比转过来,鲁比也不需要避开他的视线,牢盯着石板路扭动挣扎,但对方就像抓小动物一样钳住自己的后领,毫无放松力道的样子。他用鲁比十分熟悉的语气,用鲁比勉强可以听到的音量自顾自地讲。

“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。你怎么会想要逃走呢,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?你有什么不满意的?走吧,回家了。”

公共场合拉姆用魔法攻击人类只会造成更大的骚动,鲁比焦虑地搜刮可以做的事,太少了,少得可怜,而这个人已经开始自顾自地往回走,他——

“……我也没想到你找过我,其他几个拉姆呢?”

对方突然停下了自己的动作。

“你会说话?”

对方毫不遮掩自己的惊讶。

“你会说话!你居然……哇。”

鲁比故作镇定,一线渺茫的希望从远处缓缓升起,他竭力抓住:“回答我的问题……”

“死了。”对方耸耸肩,漫不经心,“拉姆真是很难照顾的生物,本来以为魔法生物会很结实,但……嘛,有什么所谓?最重要的是你回来了。”

是,鲁比也忘不了他,前任主人,可以让一切整理归纳无效化的杂乱无章。

趁着他思考重获拉姆的快乐生活时,鲁比找好角度,将魔法和注意力小心集中在指尖,切掉了自己衣服后领上被钳获的部分。在短暂的自由落体后他在地上狼狈地前翻以缓冲,接以他从未知道的速度进行冲刺,将叫喊声和其他一切重新抛到身后。

3,

在许多曲折阴暗小径里穿梭许久,他终于走到自己所谓的住处。之前观察了许久的天空已经开始浓郁地沉顿下来,大气循环的扰动清晰地在鲁比耳边回响,如期而至的暴雨。没有风,垂直坠落的雨滴掷在松针上破裂开,被灌木嚼碎,跌入草梗深处。降雨里的鲁比需要生理庇护,但他拒绝急行,像是努力体会步履的沉重般向前。

终于,黑色拉姆卸下肩头的隆隆轰鸣,缓缓走入避难所。

他回不去了,那个城镇。鲁比背靠草根石块,颓然看向外面。连防潮的魔法他都懒得做了,任凭精心维持的地面被自己的裤子弄湿。

这不是第一次他怀疑自己当时选择生命的意义。如此真切的痛苦衬托得决意遥远了,雨水对他的摧残精神上远超肉体,对活着的纯粹渴望现在看来只是一个深藏于心的病句,令他有了修改的冲动。被火炉的温暖勉强包围,像针刺般阵痛的感觉与思想由内而外地回到他的身体。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这场涝灾的囚犯与病号,于是不再试图思考或从重重现实阻隔中找出意义,这次他要鼓起勇气,只为了不像之前那般错的离谱。

“什么啦,可恶,这种生活,老子不要了。”

他将手轻轻抬起,解除了包围这个小区域的防潮法式。全身不得已的感知着大雨倾盆,他清醒地知道很快自己头顶被浅草根茎缠绕的土块会被暴雨冲陷,早些时候拒绝过的终结就该如期造访。

“得救了!”

感知到了什么,鲁比除了眉头一皱外还没来得及进行任何动作,一个小孩从几尺外的磅礴水汽中奔进庇护所。他很潇洒似的,走进宫殿那样把用来挡雨的小西装外套收到手肘。这可把鲁比吓了一跳,毕竟他给自己住的地方……哦,是了,他突然想起刚才解除的防潮法式,隐蔽法式大概也一并消去了。

显然鲁比没认为这个肆意跑进别人家的小孩会介意什么视线,于是拉姆驱散赶他出去的冲动(他也没那个力气),面无表情地上下端详这个不速之客。男孩大概十二三岁年纪,徒劳地努力着想脱掉黏在身上的衣服——一套入时精美的小西装,不,是一套滚边礼服,裤子斜纹窄腿,绑带黑色皮鞋上沾满泥污,都被他利落地脱下来,甩到取暖器旁边。是参加葬礼的富家公子哥?鲁比眯着眼睛寻思。他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?

“奇怪,刚才左找右找都没看到避雨的地方。”

他大概是循着取暖器的光找过来的。鲁比想,回应似的耸了肩。遂拉姆的意,小孩也似乎不打算擅自回答任何疑问或开始对话,只在那里安静地烤火。呼吸声偶尔会因为哆嗦而变得稍微紊乱又很快调节好。在男孩抬手的时候,几块淤青从袖子下面漏出来。鲁比毫不在意,自然没有追问的打算。毕竟每个人各有各的不幸,如果一件件去思考岂不是太麻烦。他依旧保持男孩闯入时的姿势,毫无礼节地瘫坐,盯着似乎完全不介意被注视的对方。他用衬衫袖子抹去从发梢流到睫毛上的水滴,除此之外好像别无二心,双目对着暖光盈盈的取暖器,像看着真正的篝火一样沉思。



log1: 越写越严肃,越写越长。鲁比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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